"天亮了，你的女儿不会回来了，我还有工作要做，一家人要养，你只是死了个女儿，我却连家都不能回。"现实版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真实发生，李母捏着手机，手指因用力而发白，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漠得刺耳。
她无法相信，女儿的生命在对方眼中如此轻贱。
这是她第三十二次给凶手家属打电话，希望得到一句真诚的道歉，但换来的始终是冷漠和推诿。
01
冬日的清晨，成都的雾气像一层薄纱，笼罩着这座原本喧嚣的城市。
李美华坐在公交车上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包上的布料，那是女儿小雨在她四十岁生日时送她的礼物。
公交车缓缓停在红绿灯前，窗外一对母女正手拉手走过斑马线，小女孩蹦蹦跳跳，粉色的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。
李美华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，她急忙低下头，手指用力地抠着公交座椅上的一道缝隙，指甲缝里很快嵌满了灰尘。
三百六十五天了，整整一年，她的小雨再也没有回家。
十字路口的电子屏上，新闻滚动播放着城市生活："成都将举办第十二届花卉博览会"、"地铁六号线延长线开通试运行"、"2023年市民最关注的十大新闻"——生活在继续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公交车驶过建设路，李美华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丈夫的信息："到了给我发个消息，我很担心你。"
李美华没有回复，她知道丈夫李刚近来的神经质，知道他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傻事。
手机屏保是小雨的照片，那是在她十九岁生日时拍的，穿着淡黄色连衣裙，在大学校园的梧桐树下，笑靥如花。
公交车停在了法院门口，李美华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衣领——这是第一次庭审，她要保持体面，为小雨讨回公道。
法院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微弱的阳光，入口处的安检仪前排着长队。
李美华站在队伍中，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气泡里，周围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一位女警察检查她的包时，动作轻柔，眼神里带着同情："李女士，加油。"
这种善意让李美华的眼眶突然间热了起来，她点点头，但没有让泪水流出来——她答应过自己，在公共场合不哭泪。
法庭内部比她想象的要小，木质长椅上已经坐了不少人，有些是记者，有些可能是旁听的普通市民。
李刚已经在前排等她，身边是他们请的律师张涛，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，戴着黑框眼镜，神情严肃。
"准备好了吗？"张律师低声问。
李美华点点头，但其实她永远不可能准备好面对女儿的杀手。
对面的被告席上空着，还没有人。
时钟指向9:28，法庭内的空调呼呼地吹着暖气，让人昏昏欲睡，但李美华的手脚却冰凉。
她记得今天早上出门前，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时，发现了三根白发，在黑发中格外显眼。
一年前，她还没有白发。
一年前，她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。
一年前的那个晚上，如果小雨没有出门去参加那个派对，如果她坚持让小雨在家过夜，如果她打了一个电话确认小雨安全到达……
无数个"如果"像跗骨之蛆，日夜啃噬着她的心。
法庭后门开了，几个警察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——周明，二十四岁，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程序员，没有前科，性格内向，邻居们形容他"总是很安静"。
李美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，眼前这个干净利落的年轻人，就是夺走她女儿生命的凶手？
他看起来普通、干净，甚至有点文弱，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？
周明的眼神与她对上，又迅速移开，似乎不敢直视她。
"他妈妈呢？"李美华悄声问丈夫。
"不知道，可能不敢来。"李刚低声回答，拍了拍她的手，"别想那么多，集中精力。"
"全体起立！"
法官和陪审团入场，庭审正式开始。
整个过程像是一场梦，检察官详细描述了案发经过：2022年12月18日晚上11点32分，被害人李雨从朋友生日派对离开，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；11点47分，监控显示被告周明跟随被害人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；11点53分，周围居民听到女性的尖叫声；12月19日凌晨0点15分，巡逻民警发现被害人李雨倒在小巷中，已无生命体征，胸部有多处刀伤。
周明没有否认杀人的事实，但他的律师坚持这是过失杀人，不是蓄意谋杀——他声称只是想抢劫，没想到对方反抗，慌乱中使用了刀具。
李美华听着这些冰冷的法律术语，感到一阵眩晕。
他们在讨论的是她的女儿，是那个喜欢在家做饼干的小雨，是那个梦想成为设计师的李雨，是那个会在她生日时偷偷准备惊喜的好孩子。
而现在，她只是案件档案中的一个名字：被害人李雨，女，20岁。
检察官展示了现场照片，李美华强迫自己看——小雨躺在地上，白色的羽绒服被血染红，脸上仍带着惊恐。
李美华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掌心，指甲几乎刺破皮肤，但这点疼痛与心中的撕裂相比，不值一提。
"休庭十分钟。"法官宣布。
李美华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，丈夫去洗手间了，她的目光落在被告席上——周明低着头，双手紧握。
突然，一位中年女性从旁听席走向被告席，与周明低声交谈。
那是周明的母亲，李美华立刻认出来了——那张脸在她的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。
她站起身，双腿像灌了铅，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。
"你好，我是李雨的妈妈。"她的声音很轻，但周母听到了，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
"我……我很抱歉……"周母结结巴巴地说，眼神游移不定。
"为什么？"李美华问，"为什么你儿子要杀我的女儿？"
周母摇头，眼里噙着泪："我不知道，我真的不知道……他从小就很乖，很听话……"
"那你知道我女儿有多乖吗？"李美华的声音开始发抖，"她每天晚上睡前都会给我发信息，说'妈妈晚安'，那天晚上我没收到，我就知道出事了……"
周母的脸色苍白："我很遗憾，但我的儿子也很痛苦，他也是一时糊涂……"
"一时糊涂？"李美华几乎要笑出来，"一时糊涂就可以拿走一条生命？我女儿才二十岁！"
法警走过来，示意他们不要交谈。
李美华深呼吸，转身欲走，却听到周母小声说："你们家有钱，你们至少还能生……"
李美华停住脚步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"你说什么？"
周母抬起头，眼神竟带着一丝怨恨："我儿子要被关进监狱了，我家就完了，他是我的独子，我们家的希望……而你们家有钱，还年轻，还能再生一个……"
李美华的耳朵嗡嗡作响，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的，只记得周母那句话像一把刀，深深地扎进她的心脏。
庭审继续，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当天晚上，李美华拨通了周母的电话，想要理解这个夺走女儿凶手的母亲为何能说出如此冷血的话。
"天亮了，你的女儿不会回来了，我还有工作要做，一家人要养。"周母的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，"你死了个女儿，我却连家都回不去了，记者天天堵在我家门口，邻居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，我儿子犯了错，但我是无辜的！"
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，李美华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，形成一道惨白的光斑。
02
判决结果出来了，周明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。
李美华坐在法庭上，听到这个数字时，整个人都麻木了。
十五年，然后呢？然后周明就可以出来，继续他的生活，而小雨永远地离开了。
十五年后，周明三十九岁，正值壮年；小雨若在，也不过三十五岁，也许已经结婚生子，也许已经成为一名出色的设计师。
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。
出法院时，记者们蜂拥而上，镜头和话筒对准她："李女士，对判决结果满意吗？"
李美华没有回答，只是低着头，在丈夫的搀扶下，快步走向停车场。
回家的路上，李刚小心翼翼地问："要不要去看看小雨？"
李美华点点头。
墓园里，小雨的照片被风吹得微微摇晃，照片里她笑得那么灿烂，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口说话。
李美华拿出一块湿布，仔细擦拭墓碑上的灰尘。
这是她每周的习惯——周末来看小雨，打扫墓碑，更换鲜花，然后坐在旁边，跟女儿说说这周发生的事。
"判决下来了，小雨，"她轻声说，"只有十五年。"
李刚蹲下身，放下一束百合花，眼眶红红的。
"你爸爸最近瘦了很多，"李美华继续说，"他总是半夜起来，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，以为我不知道。"
李刚站起身，走到几步外，背对着妻子，肩膀微微颤抖。
"小区里的张阿姨问起你，我说你去国外留学了，"李美华的声音很平静，"我不想告诉别人你不在了，那样他们会用怜悯的眼神看我，我受不了。"
风轻轻吹过，树叶沙沙作响，像是小雨在回应她。
"周明的母亲，"李美华犹豫了一下，"她说了很过分的话，小雨，我很生气，但我更难过的是，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些人，可以如此轻视生命？"
墓碑上的照片沉默着，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，在照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回家的路上，李刚的手机响了，是单位的电话。
他已经请了太多假，老板虽然理解，但工作还是要做的。
"你去吧，"李美华说，"我可以自己回去。"
李刚迟疑了一下，最终点点头："我尽量早点回来。"
李美华独自一人走在街上，不知不觉来到了小雨生前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。
"一杯珍珠奶茶，少冰，七分甜。"她对店员说，这是小雨的口味。
奶茶端上来时，李美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——她不喝奶茶，这杯是给谁点的呢？
她呆坐了一会儿，最终把奶茶留在桌上，匆匆离开了。
公交车上，手机震动起来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"李女士，我是周明的母亲。我想和你谈谈。"
李美华的手指在"删除"按钮上徘徊了很久，最终还是回复了："好的，什么时间？"
约定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，李美华提前半小时到了，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。
周母来得很准时，她比上次在法庭上见到的更加憔悴，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。
"谢谢你愿意见我，"周母坐下后说，"我想为上次在电话里说的话道歉。"
李美华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她。
"我当时太激动了，"周母的声音很低，"我知道我儿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，但作为母亲，我无法接受他要在监狱里度过青春年华的事实。"
"我女儿甚至没有机会度过她的青春年华，"李美华平静地说，"她才二十岁。"
周母低下头："我知道，我真的很抱歉……"
"道歉有用吗？"李美华问，"你的道歉能让小雨回来吗？"
周母摇头，眼泪滴落在桌面上："不能，什么都不能让她回来了……但我想让你知道，我儿子不是生来就是坏人。"
"那他为什么要杀人？"
周母沉默了一会儿，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："他从小就缺乏父爱，他爸爸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我们。我拼命工作养家，没有太多时间陪他。他变得越来越沉默，越来越孤僻……"
"这不是理由，"李美华打断她，"很多人成长环境不好，但他们没有去伤害别人。"
"我知道，"周母点头，"我只是想说明，他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。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，他应该受到惩罚，但……"
"但什么？"
"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，"周母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恳求，"我已经失去了儿子，我不想再背负你的仇恨。"
李美华看着对方眼中的泪水，突然感到一阵疲惫："我不恨你，周女士。我恨的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，恨的是夺走我女儿生命的命运。"
"谢谢，"周母抽泣着，"我知道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，但我真的很抱歉……"
李美华站起身："我该走了。"
周母急忙拉住她的手："李女士，我儿子想见你，他有话要对你说。"
李美华抽回手："不，我不想见他。"
"求你了，"周母恳求道，"他日夜被内疚折磨，他想亲口向你道歉。"
"内疚？"李美华苦笑，"他有什么资格内疚？我女儿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，而他，只是'内疚'？"
她转身离开，留下周母一个人在咖啡馆里抽泣。
回到家，李美华发现李刚已经回来了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神情呆滞。
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综艺节目，笑声不断，但客厅里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。
"你去哪了？"李刚问，声音里带着疲惫。
"去见了周明的妈妈，"李美华坐到他旁边，"她道歉了。"
李刚猛地转过头："你见她干什么？她那种人值得你去见吗？"
"我只是想知道，为什么她能说出那样的话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她看起来很痛苦。"
"她痛苦？"李刚的声音提高了，"她有什么资格痛苦？是她儿子杀了我们的女儿！"
"我知道，"李美华握住丈夫的手，"但她也是受害者，她也失去了儿子。"
李刚甩开她的手，站起身："你疯了吗？你在同情杀人犯的家属？"
"我没有同情她，"李美华也站起来，"我只是觉得恨没有用，它不能带回小雨。"
"那什么有用？"李刚大声问，"原谅？宽恕？让那个杀人犯心安理得地坐牢，然后出来继续他的生活？"
李美华没有回答，她知道丈夫是对的，但她也知道，无尽的仇恨只会摧毁他们剩下的生活。
"我要去见周明，"她突然说。
李刚震惊地看着她："你说什么？"
"我要去见他，"李美华重复道，"我要问他为什么，我要他亲口告诉我，为什么要杀小雨。"
"不行！"李刚斩钉截铁地说，"我不允许！"
"这是我的决定，"李美华平静地说，"我需要一个答案，否则我无法继续生活。"
他们争执了很久，最终李刚妥协了，但他拒绝陪妻子去见周明："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。"
第二天，李美华独自前往看守所。
周明被带到会见室时，她几乎认不出他来——短短几个月，他消瘦了许多，眼神空洞，像一具行尸走肉。
"李阿姨，"他坐下后，声音颤抖，"谢谢你愿意来见我。"
李美华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"我知道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，"周明低着头，"我每天都在后悔，每天都在想，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，如果我没有喝那么多酒，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……"
"为什么？"李美华打断他，声音冷静得可怕，"为什么是小雨？"
周明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泪水："我不认识她，真的，我只是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，心情很差，看到她一个人走在路上，想抢她的包……我没想到她会反抗，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，拿出了刀……"
"就因为一个包？"李美华的声音开始发抖，"就因为一个包，你夺走了一条生命？"
周明低下头，泪水滴在桌面上："我知道我罪无可恕，我每天都在想，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回李雨的命，我愿意这么做……"
"但这是不可能的，"李美华冷冷地说，"你永远无法弥补你的错误。"
周明点点头，抽泣着："我知道，我知道……"
"你知道小雨是什么样的人吗？"李美华突然问。
周明摇头。
"她是个阳光开朗的女孩，从小就懂事，从不让我和她爸爸操心，"李美华的声音很轻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"她学习很好，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，她梦想有一天能办自己的设计展……她喜欢画画，喜欢弹钢琴，喜欢和朋友一起去旅行……"
周明的肩膀开始颤抖。
"她才二十岁，"李美华继续说，"她有那么多梦想，那么多计划，她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……但是现在，什么都没有了。"
周明抬起头，眼中满是痛苦："李阿姨，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，但我真的很后悔，我会用余生来赎罪……"
"赎罪？"李美华苦笑，"怎么赎？十五年后你就可以出来，开始新的生活，而小雨永远不会回来了。"
周明沉默了，他知道自己无法反驳。
"我只想问你一件事，"李美华直视他的眼睛，"你妈妈告诉我，你从小家庭环境不好，缺乏父爱，这是你杀人的原因吗？"
周明摇头："不，那只是我成长的经历，不是我犯罪的借口。我杀人是因为我当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行为，这完全是我的错，与我的家庭无关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，这个回答让她稍微松了口气——至少他没有推卸责任。
"你妈妈很爱你，"她轻声说，"她为了你，愿意面对所有的指责和非议。"
周明的眼泪再次流下："我知道，我辜负了她的爱。"
李美华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"李阿姨，"周明叫住她，"您能原谅我吗？"
李美华停下脚步，没有回头："不能，永远不能。但我会尝试着继续生活，不被仇恨吞噬，这不是为了你，而是为了小雨，为了我自己。"
她走出看守所，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。
手机响了，是李刚发来的信息："见完了吗？还好吗？"
她回复："还好，在回家的路上。"
公交车上，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，突然意识到，这一年来，她第一次感到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。
不是因为原谅，而是因为面对——面对现实，面对痛苦，面对无法改变的失去。
回到家，李刚正在厨房做饭，听到她的脚步声，探出头来："吃饭吧，我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，走进厨房，帮忙摆碗筷。
这是很平常的家务，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，能够维持这样的日常，已经是一种努力和勇气。
饭桌上，李刚小心翼翼地问："他说什么了？"
李美华把见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，然后道："他很后悔，但后悔有什么用呢？"
李刚叹了口气："是啊，什么都没用了。"
他们沉默地吃完晚饭，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——李刚去书房工作，李美华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翻看小雨的相册。
相册里，小雨从牙牙学语的婴儿，到蹒跚学步的幼童，到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学生，到青春期的叛逆少女，再到大学校园里的青春少女——一个完整的生命历程，戛然而止在二十岁。
李美华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，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女儿柔软的脸庞。
窗外，夜色渐深，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，像繁星点点。
这个世界依然美丽，尽管它夺走了她最爱的人。
03
庭审结束后的第三个月，李美华和李刚收到了一封信，信封上没有署名，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："给李雨的父母"。
李刚迟疑了一下，还是拆开了信封。当她读完信之后，沉默了很久。
里面是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，打开后，是一段工整的文字：
"李叔叔、李阿姨：我是周明的母亲。首先，我要再次为我儿子的罪行向你们道歉。我知道无论说多少次对不起，都无法弥补他带给你们的伤痛。我写这封信，是想告诉你们，我决定卖掉家里唯一的房子，把钱捐给慈善机构，用于帮助那些有心理问题的青少年。我不希望再有其他家庭经历我们正在经历的痛苦。同时，我想告诉你们，我会在监狱服刑期间照顾好周明，让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，用余生来赎罪。虽然这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悲剧，但我希望能阻止未来可能发生的悲剧。最后，我想说，如果你们需要任何帮助，或者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，我随时都在。我知道这可能听起来很荒谬，但有时候，只有经历过同样痛苦的人，才能真正理解彼此的感受。祝你们能够慢慢走出悲伤，找到内心的平静。周明的母亲 周丽"
李刚把信放在茶几上，抽出一支烟，但没有点燃，只是在手指间转动着："你相信她吗？"
李美华摇摇头："我不知道，但我觉得她是真心的。"
"卖房子？"李刚冷笑，"她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吗？"
"至少她在尝试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比起那些逃避责任的人，她已经做得很好了。"
李刚猛地站起身："你怎么能为她说话？是她儿子杀了小雨！"
"我没有为她说话，"李美华平静地说，"我只是觉得，恨她对我们没有好处。"
李刚转过身，背对着妻子，肩膀微微颤抖："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宽容，我做不到……"
李美华走过去，轻轻抱住丈夫："我不是宽容，我只是太累了，累得没有力气去恨了。"
他们站在客厅中央，相拥无言，窗外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晚上，李美华失眠了，她轻手轻脚地起床，走到阳台上。
城市的夜景在她眼前铺展开来，灯火阑珊，车水马龙，生活还在继续。
她拿出手机，打开微信，找到小雨的头像——这个账号她一直保留着，偶尔会给女儿发信息，尽管知道永远不会有回复。
"小雨，妈妈今天收到了周明妈妈的信，"她打字，"她说她要卖房子，捐钱给慈善机构。你觉得她是真心的吗？"
发送键按下，信息显示已送达，但永远不会被已读。
李美华把手机放在栏杆上，深吸一口气，夜风吹拂着她的脸，带着初春的寒意。
小区里的路灯下，一个年轻女孩牵着狗走过，笑声清脆地传来。
那个年龄，和小雨差不多。
李美华的喉咙突然哽咽，她转身回到卧室，坐在床边，轻轻抚摸着丈夫的后背——李刚已经睡着了，但眉头紧锁，似乎梦中也不得安宁。
第二天早上，李美华做了一个决定："我想去周明母亲家看看。"
李刚放下手中的筷子："为什么？"
"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卖房子，"李美华说，"我想了解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。"
李刚叹了口气："你真的决定了？"
李美华点点头："我需要知道真相，这样才能放下。"
"好吧，"李刚妥协了，"但我陪你去。"
他们找到了周明母亲的地址——一个位于城郊的老旧小区，楼房外墙的漆已经剥落，露出斑驳的水泥。
按响门铃后，开门的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女人，看到他们时，明显愣了一下："李女士？李先生？"
"周女士，"李美华点点头，"我们收到了你的信。"
周丽连忙让开门口："请进，请进，家里有点乱，请不要见怪。"
他们走进屋内，室内陈设简单，但整洁干净。
茶几上摆着一叠文件，周丽匆忙收拾着："请坐，我给你们倒水。"
李刚环顾四周，墙上挂着几张照片，是周明从小到大的成长照。
周丽端来两杯热水："没想到你们会来，我很惊喜。"
"我们是来问清楚的，"李刚直截了当地说，"你真的要卖房子吗？"
周丽点点头："是的，我已经联系了中介，下周就会挂牌。"
"为什么？"李刚皱眉，"这不会让我女儿复活。"
周丽低下头："我知道，什么都不能让李雨小姐回来。但我想做些什么，哪怕只是一点点弥补。"
"你卖了房子住哪里？"李美华问。
"我会租一个小点的房子，"周丽说，"房子卖了钱，一部分用来捐给慈善机构，一部分留着探监和生活费用。"
李刚冷笑："说得好听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？"
周丽没有生气，只是平静地从茶几上拿起那叠文件："这是我联系的慈善机构，他们主要帮助有心理问题的青少年。这是我和他们的邮件往来，这是他们的项目介绍。如果你们不放心，可以亲自去考察，确认后再捐款。"
李美华翻看着这些文件，上面详细记录了机构的运作方式、资金使用计划和预期效果。
"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机构？"她问。
周丽沉默了一会儿："因为我儿子从小就有些心理问题，但我一直忽视了。如果当时我能及时发现并帮助他，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。"
李刚坐在沙发上，一言不发，但眼神已经没有最初的敌意。
"周女士，"李美华放下文件，"你知道，这些做法并不能减轻你儿子的罪行。"
"我知道，"周丽点头，"我不是为了减轻他的罪，而是希望能减少类似悲剧的发生。明明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，他必须承担后果。但作为他的母亲，我也有责任。"
李刚突然问："你儿子知道你要卖房子吗？"
周丽摇头："我还没告诉他，我怕他会反对。"
李美华看着这位母亲憔悴的面容，突然意识到，她和自己一样，都是悲剧的受害者。
不同的是，她不仅要承受丧子之痛（虽然她的儿子还活着，但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孩子），还要承担儿子犯罪带来的道德谴责和社会压力。
"周女士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个问题，但你有没有想过，如果你当初教育方式不同，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？"
周丽的眼睛湿润了："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。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忙于工作，能多陪陪他；如果我能在他父亲离开后，给他更多的关爱；如果我能注意到他的异常行为，及时带他去看心理医生……也许，一切都会不一样。"
她的声音哽咽："但世界上没有如果，我犯的错，我的疏忽，最终导致了一个无辜女孩的死亡，我将永远活在这种愧疚中。"
李刚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背对着她们："我女儿死了，什么都不能让她回来。你的愧疚、你的捐款、你的眼泪，都没有用。"
"我知道，"周丽低声说，"我不期望得到你们的原谅，我只是想做我能做的事情。"
李美华看了看手表："我们该走了。"
周丽送他们到门口："谢谢你们愿意来。"
李美华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说："如果你真的要捐款，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校园安全项目。如果当初校园周围有足够的照明和监控，也许小雨就不会……"
她没有说完，但周丽明白了她的意思："我会的，谢谢你的建议。"
走出小区，李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："你觉得她是真心的吗？"
李美华点点头："我觉得是。她不需要对我们撒谎，她完全可以躲起来，不再联系我们。"
李刚没有说话，只是握紧了妻子的手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们路过一家奶茶店，李美华停下脚步："我想买杯奶茶。"
李刚看着她："珍珠奶茶，少冰，七分甜？"
李美华点点头，眼眶微微发红。
他们买了奶茶，然后去了墓园。
小雨的墓前，李美华放下奶茶："小雨，妈妈给你带了最喜欢的奶茶。"
李刚蹲下身，轻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："女儿，爸爸妈妈今天去见了周明的母亲，她说她要卖房子捐款，帮助那些有心理问题的孩子。"
微风吹过，树叶沙沙作响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李美华轻声说："小雨，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们，但妈妈太累了，不想再被仇恨折磨了。"
李刚握住妻子的手："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，为了你。"
离开墓园时，李美华回头看了一眼，奶茶杯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，像是小雨依然在那里，微笑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回家后，李美华打开电脑，开始查询有关校园安全项目的信息。
她想，也许她也可以做些什么，不仅仅是为了小雨，也是为了那些还活着的孩子。
李刚走过来，看着她的电脑屏幕："你想做什么？"
"我想建立一个基金，"李美华说，"以小雨的名义，用于改善校园周边的安全设施。"
李刚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点点头："好，我支持你。"
这是小雨离开后的第三百九十天，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，一个可以让小雨的生命继续产生意义的方向。
当晚，李美华做了一个梦。
梦中，小雨穿着生前最喜欢的那条黄色连衣裙，站在阳光下，对她微笑。
"妈妈，"梦中的小雨说，"我很好，你不要太担心我。"
李美华在梦中哭着说："妈妈很想你，每天都很想你。"
小雨轻轻摇头："我知道，但你要好好的，爸爸需要你，你们要互相照顾。"
李美华伸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，但小雨的身影已经渐渐模糊。
"妈妈，"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远，"活着的人更重要……"
李美华猛地惊醒，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。
身边的李刚轻轻抱住她："又梦到小雨了？"
李美华点点头，抽泣着："她说活着的人更重要。"
李刚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轻声说："也许她是对的，我们需要为活着的人而活。"
窗外，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
李美华深吸一口气，擦干眼泪，她知道，生活必须继续，无论多么艰难。
04
半年后，"李雨校园安全基金"正式成立。
开幕仪式上，李美华站在台上，面对着台下的记者和来宾，声音平静而坚定："我们成立这个基金，不是为了纪念悲剧，而是为了防止悲剧重演。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安全地回家，希望所有的父母都不必经历我们的痛苦。"
台下掌声雷动，闪光灯此起彼伏。李刚站在一旁，眼中含着泪水，但嘴角却挂着微笑——这是小雨离开后，他第一次真心地笑。
基金的第一个项目是在小雨遇害的那条小巷安装路灯和监控摄像头，并派遣志愿者在夜间巡逻，确保学生安全。
李美华每天都会去项目现场查看进度，有时会碰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经过，他们年轻的面孔总是让她想起小雨。
"阿姨，您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吗？"一个女孩问她，脸上带着好奇。
"是的，"李美华微笑着回答，"你们晚上回家经常走这条路吗？"
女孩点点头："以前这里很黑，我们都不敢一个人走，现在好多了，有路灯，还有巡逻的叔叔阿姨。"
李美华的心微微发颤："那就好，以后记得早点回家，不要太晚出门。"
女孩笑着点头，和朋友们一起离开了。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，李美华突然感到一阵欣慰——小雨虽然离开了，但她的离去却可能保护了更多的孩子。
基金会办公室里，李美华正在审核新的项目申请，电话突然响起。
"李女士，"电话那头是周丽的声音，"打扰您了，我看到新闻，知道您成立了安全基金，我想问问能否做些什么？"
李美华沉默了一会儿："你已经捐款了，不是吗？"
"是的，但我想做更多，"周丽说，"也许我可以当志愿者？"
李美华思考着这个请求——让女儿的凶手的母亲参与基金工作，这会不会太奇怪？但另一方面，周丽的经历或许能给人警示。
"你可以来面谈，"最终她说，"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具体的安排。"
挂断电话后，李美华深吸一口气，她知道这个决定会引来争议，但她也明白，复仇与仇恨并不能带来真正的愈合。
李刚得知这个决定后，果然反对："你疯了吗？让她参与小雨的基金会？"
"不是让她直接参与，"李美华解释，"她可以在背后帮忙，或者做一些宣讲，告诉家长们如何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。"
李刚摇头："我不同意，这太奇怪了。"
"我知道很难接受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但也许这正是我们需要的——让悲剧变成教训，让过去的错误帮助未来的人。"
他们争执了很久，最终李刚妥协了，但他拒绝见周丽："你做决定吧，但别让我见到她。"
周丽来到基金会办公室时，穿着朴素的灰色套装，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，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精神了一些。
"谢谢您愿意见我，"她坐下后说，"您的基金会做的工作很有意义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："你想怎么参与？"
周丽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："我有一些想法，关于如何帮助有心理问题的青少年，以及如何教育家长识别孩子的异常行为。"
李美华翻看着文件夹中的资料，不得不承认，这些内容确实有价值——周丽作为一个犯罪者的母亲，她的反思和教训，可能比专业人士的理论更有说服力。
"我不能让你直接参与基金会的日常工作，"李美华最终说，"但你可以以匿名的方式，分享你的经验和教训，我们可以把它们编入教材，用于家长教育。"
周丽点点头："我理解，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。"
她犹豫了一下，然后小心翼翼地问："李女士，您恨我吗？"
李美华抬起头，直视她的眼睛："我曾经恨过，非常恨。但现在，我只是觉得悲哀——悲哀两个家庭都被摧毁了，悲哀一个年轻的生命被无意义地夺走。"
周丽低下头："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中，每天都在想，如果当初我能……"
"没有如果，"李美华打断她，"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，我们只能尽力让未来变得更好。"
周丽点点头，眼中含着泪水："谢谢您，李女士。您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。"
李美华摇摇头："不是坚强，只是别无选择。生活必须继续，即使心已经碎了。"
她们约定每周见面一次，讨论教材的内容，但不在基金会办公室，而是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。
离开办公室时，周丽停下脚步："李女士，我儿子想再见您一次，他有话要对您说。"
李美华皱眉："我们上次已经见过了，还有什么好说的？"
"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，"周丽恳求道，"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。"
李美华犹豫了——她并不想再面对女儿的杀手，那太痛苦了。但另一方面，她又隐约感觉，周明可能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说。
"我需要考虑一下，"她最终说，"让我和丈夫商量后再决定。"
回家后，李美华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刚。
"绝对不行！"李刚斩钉截铁地说，"你已经见过他一次了，还不够吗？"
"我知道很难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但如果他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呢？"
李刚摇头："能有什么重要的事？不过是想减轻自己的罪恶感罢了。"
李美华没有反驳，她知道丈夫可能是对的。但内心深处，她还是想知道，周明到底想说什么。
晚上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。
梦中，小雨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，向她招手，但无论她怎么跑，都无法靠近。
"妈妈，"梦中的小雨说，"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，有些真相需要被揭开。"
李美华在梦中大喊："什么真相？小雨，告诉妈妈！"
但小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，只留下一句话："去见他，妈妈，去见周明。"
李美华猛地惊醒，额头上满是冷汗。
窗外，天已经亮了，但云层厚重，阳光无法穿透，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中。
"我要去见周明，"早餐时，她对李刚说。
李刚放下手中的筷子："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？"
李美华犹豫了一下，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梦："我只是觉得，如果不去听他要说什么，我会一直疑惑。"
李刚叹了口气："好吧，但这次我要陪你去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，心中涌起一丝温暖——无论经历了什么，他们始终是彼此的依靠。
周明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消瘦，眼睛深陷，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。
看到李刚陪着李美华一起来，他明显紧张起来："李叔叔，谢谢您愿意来。"
李刚没有回应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"你有什么要说的？"李美华直接问。
周明深吸一口气，似乎在鼓起勇气："李阿姨，李叔叔，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们，也没有告诉警方。"
李刚皱眉："什么事？"
"那天晚上，"周明的声音开始发抖，"我不是偶然遇到李雨的，我是……我是被人指使的。"
李美华和李刚同时震惊地看着他："什么意思？"
"有人给了我钱，让我去抢劫李雨，"周明低声说，"他们给了我照片和行动路线，告诉我什么时候她会独自一人经过那条小巷。"
李刚猛地站起身："你在撒谎！"
"我没有撒谎，"周明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恐惧，"我发誓，这是真的。他们给了我五万块钱，说只是想教训她一下，不会有大问题。我当时缺钱，就……就答应了。"
"你胡说！"李刚怒吼，"警方调查了所有证据，没有发现任何指使你的人！"
"因为我没有告诉警方，"周明说，"我害怕那些人会报复我的家人。"
李美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："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？"
周明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"因为我在监狱里收到了威胁，那些人让我保持沉默，否则就对我妈妈不利。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我必须说出真相。"
李刚冷笑："编得真好，想减轻自己的罪行？"
"不是的，"周明摇头，"我知道说出这些不会减轻我的罪行，我依然杀了人，我依然要为此付出代价。但你们有权知道真相。"
李美华的心跳加速："谁指使你的？为什么要针对小雨？"
周明看了看四周，压低声音："我只知道是一个姓赵的人，他说李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，必须给她一个教训。"
"赵？"李刚皱眉，"我们不认识姓赵的人。"
周明摇头："我不知道详情，我只是拿钱办事的工具。但我可以告诉你们，他们给我钱的地方，也许那里会有线索。"
李美华和李刚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不安。
"如果你说的是真的，"李美华慢慢地说，"为什么不去找警方？"
"我可以告诉警方，"周明说，"但我担心他们会怀疑我在编故事减轻罪行。我想先告诉你们，让你们决定是否相信我，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。"
李刚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冷冷地说："你有什么证据吗？"
周明摇头："没有实质性的证据，只有那个地点和一个电话号码，但那个号码现在已经停用了。"
离开看守所，李美华和李刚坐在车里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"你相信他吗？"最终，李美华问。
李刚摇头："不知道，听起来像是编造的故事，但又有些奇怪的细节。"
"小雨到底知道了什么？"李美华喃喃自语，"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任何异常的事情。"
李刚启动车子："我们回家吧，需要好好想想。"
回家的路上，李美华回忆着小雨生前的最后几天——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？有提起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？
似乎没有，小雨一如既往地开朗活泼，唯一的变化可能是她提到要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。
"我去翻翻小雨的东西，"回到家，李美华对丈夫说，"也许会有些线索。"
小雨的房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，床上的公仔整齐地排列着，书桌上的课本摞在一起，墙上贴着她喜欢的明星海报。
李美华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女儿的物品，不想破坏这个空间，因为这是她与女儿最后的联系。
笔记本电脑被密码锁住了，她试了几个可能的密码，都不对。
抽屉里有几本日记，但最近的一本停在了遇害前两个月。
正当她准备放弃时，在床垫下发现了一个小盒子，里面有一个U盘和一张便条："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，请把这个交给警方。"
李美华的手开始颤抖："李刚！快来！"
李刚冲进房间，看到妻子手中的U盘和便条，脸色变得苍白："这是什么？"
"我不知道，"李美华声音发抖，"但看起来小雨确实知道了什么危险的事情。"
他们立刻打开电脑，插入U盘，里面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。
密码提示是："我们第一次去的地方"。
李美华思考了一会儿，输入了"动物园"——那是小雨三岁时，他们第一次带她去的地方。
文件夹打开了，里面是一系列照片和录音文件。
照片显示几个人在一个仓库里交接包裹，其中一个人的脸清晰可见，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年男子。
录音文件中，可以听到几个人在讨论一笔交易，涉及到一批"货物"，但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货物。
"这是什么？"李刚困惑地问，"看起来像是……"
"毒品交易，"李美华接过话，"小雨怎么会有这些东西？"
他们继续查看文件，在一个文本文档中，小雨写道："在学校后面的小路上偶然拍到这些，感觉很可疑，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警方。那个人好像是赵教授的儿子，但不太确定。"
李刚倒吸一口冷气："赵教授？是小雨大学的赵教授吗？"
李美华点点头："应该是，她经常提起赵教授，说他是系里最好的老师。"
突然，所有的线索似乎都联系起来了——小雨可能无意中拍到了赵教授儿子参与的毒品交易，而赵教授为了保护儿子，指使周明去"教训"小雨，但事情失控了。
"我们需要把这些东西交给警方，"李刚站起身，"立刻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，但内心却涌起一阵恐惧——如果赵教授真的是幕后黑手，他们会不会也有危险？
就在这时，门铃响了。
李刚警惕地走到门口，通过猫眼看到是周丽站在门外，手里拿着一个信封。
"你来干什么？"李刚打开门，冷冷地问。
"李先生，对不起打扰您，"周丽紧张地说，"但我儿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，说这很重要。"
李刚接过信封，里面是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："这是什么意思？"
"明明说这是他们交钱给他的地方，"周丽解释，"他说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，可以去那里看看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。"
李刚和李美华对视一眼，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——这个地址可能至关重要。
"谢谢你，"李美华对周丽说，"我们会处理的。"
周丽点点头，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说："请小心，如果真的有人指使我儿子，那么这些人可能很危险。"
送走周丽后，李刚立刻拨通了警方的电话，约定第二天一早去报案。
晚上，李美华和李刚几乎没怎么睡，他们反复查看U盘中的文件，试图找出更多线索。
"如果赵教授真的是幕后黑手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那么小雨的死就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杀人案了。"
李刚点点头，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："无论真相是什么，我们都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。"
窗外，夜色深沉，街灯投下昏黄的光芒，照亮了这对夫妻疲惫但坚定的面容。
他们不知道明天会面临什么，但他们知道，为了小雨，他们必须勇敢面对一切。
05
第二天一早，李美华和李刚带着U盘和周明提供的信息去了警察局。
接待他们的是刑侦大队的张队长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眼神锐利，说话简洁有力。
"李先生，李女士，"张队长示意他们坐下，"听说你们有新的线索？"
李刚把U盘和周明的供述告诉了张队长，张队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。
"这些信息为什么现在才出现？"他皱眉问道。
"U盘是我们昨天才在女儿床垫下发现的，"李美华解释，"周明的供述也是昨天才知道的。"
张队长沉思了一会儿："如果周明说的是真的，那么这起案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——不是简单的抢劫杀人，而是有预谋的谋杀。"
他打开电脑，插入U盘，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。
"这些照片拍摄的角度很特别，"他指着屏幕说，"像是从高处拍摄的，可能是从学校某个高层窗户拍的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："小雨的专业是服装设计，她经常在设计楼的工作室加班，那栋楼就在学校后面那条小路旁边。"
张队长放大其中一张照片："这个人面部清晰可见，我们可以比对一下是不是赵教授的儿子。"
他拿起电话，吩咐下属去查赵教授的背景和家庭情况。
"周明提供的地址在城西的一个老工业区，"张队长继续说，"那里确实是一些非法交易的活动场所。我们会派人去调查，但你们不能去，太危险了。"
李刚点点头："我们明白，但请一定要彻查到底。"
"放心，"张队长的眼神坚定，"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指使周明杀害你们的女儿，无论他是谁，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。"
离开警察局，李美华和李刚感到既紧张又解脱——紧张是因为不知道调查会引出什么，解脱是因为终于把这些信息交给了专业人士。
"你觉得警方会重视这件事吗？"回家的路上，李美华问。
李刚点点头："张队长看起来很专业，而且这些证据确实很重要。"
接下来的几天，他们度日如年，每天都在等待警方的消息。
终于，在第四天，张队长打来电话，约他们去一趟警局。
"我们有了重要发现，"警局的会议室里，张队长神情严肃，"赵教授的儿子赵明确实涉嫌毒品交易，我们在周明提供的地址附近设伏，抓获了几个嫌疑人，其中包括赵明。"
李美华和李刚屏住呼吸，等待下文。
"在审讯中，赵明承认了他父亲指使周明去'教训'李雨的事实，"张队长继续说，"但他坚称他父亲只是想吓唬李雨，不是让周明杀人。"
"那为什么会发展到杀人的地步？"李刚问。
张队长叹了口气："根据周明的再次供述，当时他本来只是想抢走李雨的手机和相机，销毁证据。但李雨认出了他——因为周明曾经到学校找过赵教授，李雨见过他。为了不暴露，周明就……"
他没有说下去，但李美华和李刚都明白了——小雨死于知道得太多。
"赵教授呢？"李美华问，声音发抖。
"我们已经逮捕了他，"张队长说，"他涉嫌教唆犯罪和包庇毒品交易。但目前他否认指使周明杀人，只承认让周明去'警告'李雨。"
李刚猛地站起身："这就是'警告'的结果？我女儿死了！"
张队长安抚地说："请放心，我们会彻查到底。现在我们有了周明的证词、赵明的部分供认，以及李雨留下的证据，已经足以起诉赵教授教唆犯罪了。"
离开警局，李美华感到一阵晕眩——原来小雨的死不是偶然，而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。
"如果她没有拍那些照片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如果她没有那么正义感强，也许她现在还活着。"
李刚握紧妻子的手："不要这么想，小雨做了正确的事情，错的是那些犯罪分子，是他们夺走了小雨的生命。"
回家的路上，他们路过小雨生前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，一群年轻人正在里面说笑，阳光透过玻璃窗，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。
李美华停下脚步，看着这一幕，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："如果小雨还在，她现在也该是这样，和朋友们一起喝奶茶，说笑。"
李刚轻轻抱住妻子："我知道，我知道……"
他们站在街边，相拥无言，路人投来同情的目光，却不知道这对中年夫妻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。
两周后，赵教授和赵明被正式起诉，周明也因为新的证据，被改判为故意杀人罪，刑期从十五年增加到无期徒刑。
庭审那天，李美华和李刚再次来到法庭，这次不仅是作为被害人家属，还是重要证人。
法庭上，赵教授一直低着头，不敢直视李美华和李刚。当被问到为什么要指使周明去"教训"李雨时，他声音颤抖地说："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儿子，我没想到会出人命。"
"保护？"检察官冷笑，"你儿子贩毒，你不仅不劝阻，还帮他掩盖罪行，甚至不惜牺牲一个无辜学生的生命！"
赵教授无言以对，只是低着头，肩膀微微颤抖。
宣判那天，法庭内座无虚席，很多小雨的同学和老师都来了，他们想知道这个曾经受人尊敬的教授，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。
赵教授被判处十八年有期徒刑，赵明因为毒品交易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。
"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赵教授指使周明杀人，"法官宣读判决理由，"但他教唆周明实施犯罪，间接导致了被害人李雨的死亡，情节特别恶劣，社会影响极其恶劣，应当从重处罚。"
庭审结束后，一位记者拦住了李美华和李刚："李先生，李女士，面对凶手和幕后指使者，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？"
李刚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"我女儿是为了正义而死的，她本可以选择视而不见，但她选择了记录下犯罪证据。作为她的父亲，我为她感到骄傲，尽管这份骄傲伴随着无尽的痛苦。"
李美华补充道："我希望这个案件能成为一个警示，提醒人们关注校园安全，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，也提醒教育工作者要坚守道德底线。没有人应该经历我们正在经历的痛苦。"
回家的路上，李美华突然问："你还记得周母对我们说的话吗？'你只是死了个女儿，我却连家都不能回'。"
李刚点点头："记得，那是最让我愤怒的一句话。"
"现在想想，"李美华轻声说，"她的处境确实很艰难——儿子是杀人犯，但又是被人利用的工具。她既是加害者的家属，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害者。"
李刚没有说话，只是握紧了方向盘。
李美华继续说："这件事让我明白，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和挣扎。"
李刚叹了口气："也许吧，但无论如何，小雨永远不会回来了，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"
到家后，李美华打开电脑，开始写一封邮件——她决定把"李雨校园安全基金"的项目扩展，不仅关注物理安全，还要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，以及如何识别和帮助有潜在暴力倾向的青少年。
写完邮件，她走到阳台上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夜空中，星星闪烁，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个世界。
她突然想起小雨小时候问过的一个问题："妈妈，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？"
当时她笑着回答："会的，人死后会变成最亮的那颗星星，永远守护着爱他的人。"
现在，她望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，轻声说："小雨，妈妈找到真相了，你可以安心了。"
风轻轻吹过，带走了她的话语，也带走了一丝心中的重负。
她知道，痛苦不会因此减轻，但至少，她不再被未知的疑惑折磨。
小雨死于她的正义感和勇气，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，但也是一个让人感到些许安慰的事实——她的女儿不是随机暴力的受害者，而是因为坚持正义而牺牲的。
这不能带回小雨，但能让她的死亡多一些意义，让她的父母多一些力量去面对未来的生活。
第二天，李美华收到了周丽的短信："看到新闻了，真相终于大白。谢谢你们没有放弃，也谢谢你们给了明明说出真相的机会。"
李美华没有回复，但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周明最终选择了诚实，让这个案件得以真相大白。
"正义迟到了，但没有缺席，"当晚，李刚对妻子说，"但为什么要以小雨的生命为代价？"
李美华轻轻摇头："我不知道，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。"
他们相对无言，电视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，主持人正在报道赵教授案件的最新进展。
"知名大学教授教唆杀人案今日宣判，这一案件再次引发了社会对校园安全和教师道德的关注……"
李美华关掉电视，不想再听这些。
她走到小雨的房间，轻轻推开门，房间里还保持着女儿离开时的样子——床上整齐地摆放着毛绒玩具，书桌上的课本叠放得井井有条，墙上贴着几张偶像的海报。
李美华坐在床边，抚摸着女儿最喜欢的那个兔子玩偶，突然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干涸——不是因为不再悲伤，而是因为悲伤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，成为了她的一部分。
窗外，月光洒在地板上，形成一道银白的光带。
她想起小雨小时候怕黑，总是要开着一盏小夜灯才肯睡觉。
现在，她独自躺在黑暗中，不知道是否也会害怕。
李美华轻轻地说："小雨，不要怕，妈妈永远爱你。"
风吹动窗帘，似乎在回应她的话语。
她知道，生活必须继续，无论多么艰难。
为了小雨，为了那些仍然活着的人，为了那些可能因为"李雨基金会"而得到帮助的人，她必须坚强地活下去。
这不是选择，而是责任——对女儿最好的纪念，就是让她的离去能够帮助更多的人，防止悲剧重演。
离开小雨的房间，李美华来到客厅，李刚正在沙发上看一本书，是小雨生前最喜欢的那本《小王子》。
"我在想，"李刚抬起头，"也许我们可以设立一个'李雨文学奖'，鼓励年轻人通过写作表达对社会的关注和对正义的追求。"
李美华点点头："这是个好主意，小雨一直很喜欢写作。"
他们开始讨论这个新项目的细节，仿佛通过这种方式，小雨的精神依然活着，依然能够影响这个世界。
窗外，城市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，生活在继续，时间在流逝，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——比如父母对孩子的爱，比如对正义的坚持，比如在失去后依然选择勇敢生活的决心。
这就是李美华和李刚的故事，也是小雨的故事——一个关于爱、失去、真相和坚持的故事。
"你只是死了个女儿，我却连家都不能回"——这句冷漠的话语，最终成为了揭开真相的钥匙，让所有人明白，在悲剧面前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，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。
而真正的勇气，不是在痛苦中沉沦，而是在理解和宽容中，找到继续生活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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